忘不了自家包的粽子
80年我从贵州调到安徽，进入一家大型铁路工厂，在那里呆了整整16年之久。记得那时，许多食品都买不到，于是，我们在家自己动手，做很多的美味。比如馄饨，饺子，花卷，包子，烧卖，八宝饭，春卷（皮子也自己做），蛋卷（有特制的工具），薄菜饼（常州老家的特色），葱油饼，汤圆，松糕，蛋糕等等。
印象特别深刻的，是有一次我们做了菜肉包子和糯米烧卖，还请了好几个小朋友来品尝。当然，他们不能现成享受，得先自己动手做才行。不管做得好看还是难看，必须做好记号，那样等蒸好后，每人才能认得自己的杰作，归自己享受。在上笼蒸的时候，他们激动得手舞足蹈，不断来到厨房，急着看看是否成了。客厅，阳台，厨房，前后跑了好多圈，终于等到了出笼的时刻，简直是一片欢呼啊。一笼出来，数量不够分的，每人只能得到两个，大家都来抢，连平时吃饭特别慢，不肯好好吃饭的，也奋勇争先，不甘落后。他们吃了一个又一个，个个都打破了平时的记录，就好像从来也没有吃过那样美味的东西似的，小孩子就是爱起哄，家里真是闹翻天。但是同时也可以看出，我家做的包子、烧卖，就是特别好吃。这个场景，这个味道，20多年过去了，仍历历在目，口舌留香。
但是，最令我难以忘怀的，是我们自己包粽子。每年到了端午前几天，就要筹划这件大事了。这难道也算大事？你可能感到奇怪，难道包粽子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？但请大家想一想，如今有几家是自己包粽子的呢？几乎没有了吧。那可是相当复杂的一件事啊！把它当作一项系统工程都不为过呢。
首先要去市场采购粽叶。必须挑选新鲜，碧绿的宽粽叶，回家来要清洗干净，修剪好，泡在水里待用。糯米一定要买大粒圆圆的那种才好，切不可马虎。猪肉必须是上好的腿肉，我们都喜欢瘦肉，肥肉吃得很少。记得要买很多肉才够，买回家后洗净，切成长条大块状，用盐，酱油，味精，料酒拌匀，腌制几个小时。糯米淘好后，也要放调味品拌好待用。腊肉，香肠，火腿，如果有的话，切好备用。豆沙必须自己做，倒也不难。最好的是浅红色的赤豆，容易煮烂，而且皮薄，出沙率高。豆沙的炒制有讲究，必须要放一点猪油，还有红糖，那样豆沙呈深棕色，又亮又香。包豆沙粽的糯米，淘好后要浸一下才好用。你瞧，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吧？然而，这些还仅仅是准备工作而已。
接下来就是包粽子了，得花几个小时。我喜欢包四角粽，那样比较大，吃起来特别过瘾。我包肉粽，糯米放得不多，但要放一大块瘦肉，一小块肥肉，用细麻线把粽子扎得紧紧的，那样煮好了吃起来才有嚼头，特别香（现在的粽子包得太松，不好吃）。豆沙粽呢，得先把豆沙做成长的丸子，可以放一小块猪油在中间，等煮好了，就都融化到里面去了。糯米呢，也不能太多，多了就不好吃了。麻线不能扎得太紧，否则会出现夹生的现象。你可能觉得这一切也没什么特别啊？但是我们还要准备许多的鸡蛋，咸蛋，和粽子一起煮，这是我家的特色。
我们得生两个煤炉（那时烧蜂窝煤饼），预备一口大锅，一个铁桶。把肉粽和咸蛋放入铁桶里；把豆沙粽和鸡蛋放到大锅里，加水到淹没粽子即可。先用大火烧开后，再用微火慢慢焖。经过一个晚上，到了早上就大功告成了！揭开盖子时扑鼻而来的香啊，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，似乎还能闻到！
然后就是赶忙分赠亲友。有好多家呢，让大家趁热尝鲜。自家包的粽子，都选用最好的料，还能不好吃么？现在买现成的，肯定是无法相比的。那时，我们家包粽子最舍得花本钱。别人家的为了节省，往往包很多的白米粽，豆瓣粽，赤豆粽，碱水粽；肉粽里面肉只有很小的一块，豆沙粽常常也是豆沙太少，米太多。相比之下，我们自家的可算是珍品了。那些和粽子一起煮了一晚上的咸蛋和鸡蛋，都浸透了粽叶那种特别的清香，闻起来舒服极了，吃起来是齿颊留香。咸蛋里面的蛋黄，酥酥的，油汪汪的，比平常的要好吃得多。鸡蛋呢，蛋白变成淡青色，特别嫩而富有弹性，咬下去的感觉太好了，我最喜欢。
可是，自从回到上海，就再也没有自己包粽子了，这个优良传统，竟没有继承下来，实在可惜！为什么呢？也许是因为工作太忙了，顾不上。安徽的生活还是比较悠闲，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如此丰富生活。记得我们还曾经到周围的田里摸田螺，在草地上挖荠菜和马兰头，那些美味，也是永难忘怀的美好记忆啊。另外呢，也许是因为这里样样都可以买到，不再需要自己动手来做了。人总是懒惰的，既然有了，虽然差一些，也将就吧。
终于到了退休。现在应该说时间是充裕的，该到了能够恢复光荣传统的时候了。但是，却发现胃口不行了。既然吃不了多少，何必大费周章呢？而且更重要的是，孩子已经长大，不在身边了。失去了服务对象，没有人来捧场，来兴奋欢呼，干劲也就随风而去啦。转念一想，不如还是让美好的记忆留在花白的脑袋里面吧。每当我想起那么多自制的美味时，总要微微一笑，似乎鼻子又闻到了那特别的香味，口水差点流了出来，那也不错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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